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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棠踮着脚，把最后一张倒福字贴在厨房的玻璃窗上。浆糊是沈星晚刚调的，糯米粉混着温水搅成糊状，粘得很牢，小棠的指尖沾了不少，像抹了层白霜，她却顾不上擦，退后两步歪着头打量：“太奶奶，是不是歪了？”

沈星晚正蹲在灶前烧火，闻言探出头，灶膛里的火光映得她脸颊发红：“不歪，这样才热闹。”她往灶里添了根劈柴，火苗“轰”地窜起来，把锅里的水烧得“咕嘟”冒泡。蒸笼里的豆沙包快熟了，甜香混着蒸腾的热气，从笼屉缝里钻出来，和窗外的鞭炮声缠在一起。

承承从外面回来，手里拎着个红纸包，进门就喊：“妈，张叔送了两串糖球，说给小棠解腻。”他把糖球挂在门把手上，红得发亮的山楂串上裹着晶莹的糖衣，在灯光下像挂了两串小灯笼。

“张叔家的糖球最实在，”沈星晚笑着说，“去年他给的芝麻糖，小棠吃到正月十五还没吃完。”

小棠正盯着蒸笼盖，听见这话，立刻从兜里掏出块皱巴巴的糖纸，是去年芝麻糖的包装，她宝贝似的展开：“我留着纸呢！”糖纸上的芝麻图案已经模糊，却被她压得平平整整。

笼屉“咔哒”响了一声，是蒸汽把盖子顶得跳动。沈星晚掀开笼盖，白汽“腾”地冒出来，裹着豆沙的甜香扑了满脸。豆沙包一个个圆滚滚的，顶端捏出的褶子像朵小莲花，是陆景琛以前最拿手的花样。

“太奶奶，这个褶子没太爷爷捏的好看。”小棠拿起一个，小心翼翼地咬了口，豆沙馅顺着嘴角流下来，她赶紧用手接住，“但比外面买的甜！”

沈星晚笑着帮她擦嘴：“你太爷爷捏包子时，总说‘褶子要像莲花，馅要像晚霞’，现在我老了，手笨了。”

“不笨不笨！”小棠赶紧摇头，把剩下的半个包子举到沈星晚嘴边，“太奶奶做的最好吃！”

承承在一旁收拾刚买回来的鞭炮，听见这话笑了：“小机灵鬼，知道哄太奶奶开心。”他拿起一串小鞭炮，“等会儿吃完包子，去院里放这串‘满地红’，噼里啪啦响，驱驱邪。”

“我要放！我要放！”小棠蹦起来，豆沙馅差点蹭到承承身上。

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，远处的烟花“咻”地冲上夜空，炸开一片绚烂的光，把玻璃窗上的倒福字照得清清楚楚。沈星晚看着那福字，又看了看院里兴奋地拍手的小棠，和正低头检查鞭炮引线的承承，忽然觉得眼眶发热。

陆景琛在世时，总爱说“福字倒贴，是盼着福气自己跑进来”。以前她总笑他老迷信，可现在看着这满屋子的甜香、孩子的笑声、窗外的烟火，忽然懂了——所谓福气，哪里需要跑进来？它就藏在豆沙包的褶子里，在孩子沾着糖霜的指尖上，在亲人围坐的暖意里，在每一个看似平常的瞬间里，早就扎了根，发了芽。

蒸笼里的热气渐渐散去，沈星晚拿起一个豆沙包，对着空气轻声说：“老头子，你看，今年的福字，又倒了。”

仿佛有风吹过，带着点熟悉的烟草味，像是他在回应：“嗯，闻到香了，今年的馅，比去年甜。”

院里的鞭炮响起来，噼里啪啦的，小棠的欢呼声，承承的叮嘱声，混着屋里的甜香，漫出窗棂，和夜空中的烟花融在一起，成了最实在的年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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